财政部发行2010年十二期记账式附息国债280亿元经济

laiqing

那样爱过












<共计2880字>

  

  

  那样爱过

  ——阿骨打

  

  

  1.

  　　

  “一天之中我能看见她四次。”我对儿子说。

  “我天天看见同学无数次呢！”儿子心不在焉。

  “不，我和她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事。”

  “是女的吗？那就是在约会咯！”

  “不是约会。孩子，我说的是我能看见她，一天四次。”

  “哦，”儿子好奇起来，“那爸爸当时在监狱吗？还是她在住院呢？”

  “想象力丰富！”我夸了儿子一句，“她和爸爸当时都是健康的自由的。”

  这句话刺激了热爱足球的儿子，“哈，就像球场上的自由人那样吗？”

  “呵呵，是啊，就像那样的自由人。”

  可是我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是爸爸的女朋友吧？是妈妈吗？”

  我笑了，“这是爸爸一个秘密。小心，书包背好，不要拎在手上，过马路了。”

  　　

  2.

  　　

  一天之中我能看见她四次，有两年之久。

  老家在四川的一个小镇，15分钟就能走完的小镇。人不多，每逢双号赶集，总是一片繁忙。

  镇上有两所小学两所中学，一座“三线”时期的内迁厂。

  我家是那种老式房子，临街的墙是一扇扇的木板。小街的东尽头是镇属中学，西尽头是县立高中。

  我几乎不能从镇中毕业，两次记大过处分，临毕业还打了场轰轰烈烈的群架。

  现在想想过去的斑斑劣迹，也不过是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

  “是什么呢，爸爸？”儿子好奇起来。

  “就是往水壶里扔煤球，搬石墩子沉进堰塘，在同学书包里放毛毛虫，把女生辫子绑在椅背之类的恶作剧。”我边说边摇头，居然干过这么多的无聊事。

  “那很刺激哦！现在没煤球了，我搬不动石墩子害怕毛毛虫，女生也没那么长的头发了，唉！爸爸，我甚至没有恶作剧可做了！”儿子发愁。

  “哈哈，”我大笑，“就是做了也不行哟，你奶奶为这个可没少揍我，那滋味可不好受。”

  我不大喜欢读书，认为方程式化学符号和我关系不大。我醉心于手工制作。青竹编织和铁丝罗卜枪则是我的拿手好戏。

  　　

  3.

  　　

  我没有考上高中。

  那时镇上很多人都没工作，城镇居民当然也就没有田地可种。

  我不清楚别的人家是否也在做小买卖，就像我家的杂货店仿佛与生俱来就开在隔壁一样。

  以前的同学变成街坊，我则成了失业小青年。

  家里不太因为我而发愁。

  镇上多数未继续念书的男孩最后都会去参军。显然，我也是这样被默认了，而我要做的，仅仅是等待适龄。

  “大伯也参军去了吗？”

  “没有，你大伯在成都读书。”

  下班高峰，来往的人很多，灰尘连同喧嚣一起散播。

  每天的上学放学时间，经过我家门口的人也像这大街上一样众多。无论我如何回忆，都没有现在这样让人烦躁的感觉。

  “是因为没有汽车吗？”

  “是的，很少有汽车，灰尘也少。”

  看见她的时候，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第一次。只确定她是个高中生，因为她从西边走过来。

  这时我离开学校已经一年多了，没干成什么事，平时就在家帮父母打理杂货店。

  我至今都不明白她哪点让我注意，或者说哪点吸引了我。这条街来往的学生就像地上的蚂蚁一样多。

  “她是美女吗？我妈妈才漂北京的最好青春痘医院亮！”儿子大声说。

  “呵呵，妈妈当然很漂亮。你和妈妈一样漂亮一样可爱！”哈哈，这小子。

  “我是帅哥！”儿子抗议。

  “对对，是个小帅哥。”

  孩子，她不是美女。

  那个时候是不会将美女二字脱口而出的。

  　　

  4.

  　　

  短发，很短，看上去比我的还短。20年前的女孩要留这样的短发，是需要点勇气的。

  颈项颀长，纤细，圆脸，稚气，不戴眼镜，瘦削，苍白......

  这么清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

  我没有真正看见她的笑容，我是说我没机会看见她对我笑。感觉很舒服。

  小镇的生活平缓而单调，即使是有座3000人的工厂。他们不大与本地人来往，讲他们的方言统一着装，有意无意地与小镇形成两个世界。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估计她是内迁厂的职工子弟。很多职工子弟都穿大人的工作服上学，她有次也穿了，应该是她家大人专门领的吧。

  天天看见一群小工人模样的学生上学，我几乎笑出声来。

  我只看见她穿过一次。

  基本上她三天换次衣服。每次她换上那件鲜红色毛衣时，我都很高兴。脚上的丁字皮鞋，衣领上的枫叶别针，这些东西的出现从没让我失望过。

  我喜欢看见她。

  　　

  5.

  　　

  我不太乐意在早上上学看见她，那意味着我也要早起。我仅仅是个社会青年，这样的要求未免过分。事实上，那两年，我家开门最早。

  我更喜欢中午放学那热热闹闹的时刻，站在门口看学生三三两两经过，心里很温暖。

  她一直是安详的，与同学说话也是轻轻交流，从不发出让人吃惊的怪笑尖叫声，笑之前先皱下鼻头。几次想走过去告诉她这个习惯不好，可是我没有。

  我不敢。

  “爸爸，您现在还会做罗卜枪吗？”儿子思维跳跃。

  “会啊！”

  “爸爸回家给我做个吧？”

  “行，但你要听话哦，吃饭乖点啊！”现在的孩子，很少有机会玩以前的玩具了。

  会吧？好比骑自行车，一旦学会了，就不会忘。

  夏天很长，午后的阳光让人发昏，我想睡觉。可那家伙总是在2点15经过门口，为什么不提前到学校呢？以前我吃了饭就往学校跑，看来是男女有别。分明是成心不让我睡，很气愤，觉得不能原谅。

  于是我拿出枪，装上罗卜，躲在门后，“砰砰砰”地往她腿上乱射。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很安静地坐在门口看她经过。小腿肚没有肌肉突起形状，很好看。

  我仍然不敢。

  　　

  6.

  　　

  小镇外有条河，夏天水很急。河里不断有上游冲下来的木材（现在还有这种运输方式吗？）。我喜欢追着木材游，追到了就趴上去。很危险，也很刺激。累了就扳几支细竹，躺在河边编玩具。想刻点什么，可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也觉得无趣，扔了吧。

  可恶的家伙，一天几次在我眼前转悠，心烦意乱。

  没有用。看见她放学，决心？心都没了。

  我想看见她。

  从来没看见她在路上吃东西，哪怕是早点哪怕是雪糕。

  有次，是上午，我在打扫杂货店，她骑车从门口闪过。我太惊奇了，这女孩逃学？自行车是男式加重型的，惊奇。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脑子还没转过来，她又回来了。早上穿的的裙子换成了裤子，鞋也成了运动鞋。呵呵，这家伙，忘了今天有体育课。自行车是找男同学借的吧？

  我一直不太明确幸福的感受是是什么。看见她额头上的短发被风吹起又落下，像把拂尘在我心里晃动，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到...心酸。

  　　

  7.

  　　

  “爸爸，那你有没有和女生说话呢？”

  “当然有咯！要到家了，别跑！”

  我骗了儿子。

  两年来，每天看她上学放学，除了知道她周几有体育课是职工子弟外，我对她一无所知。

  我甚至没有完全听过她的声音。

  她和我，连“我们”这词组都用不上。

  也有机会，向同学打听，也就知道了。

  始终不敢跨出那步。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正是不知道才不敢的吧？

  太难了。

  有时希望，下雨吧，突然下大雨吧，我就可以不需要有太多勇气请她

  在檐下躲雨，就可以知道她是谁了。

  老天爷太忙，顾不上我。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我，这不重要。

  我相信幸福的感觉是阶段性的。每天看见她，我很满足。

  而我，

  只是个懦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