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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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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5 03:08: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周末,我们租了一辆七座商务越野,去伊犁旅游。七月的乌鲁木齐实在太热,即使在开着空调的家里也呆不住。大家星期一就已约好,安排好手头工作,一到周末就出发,去草原上住几天。司机小熊是我朋友的一个亲戚,因与大家不熟不太说话。我们几个有说有笑,一路不停,好像一群笼子里关得太久的鸟儿,一经放飞便无拘无束。
  
  生活在当下的人,所说话题无非是买房、还贷、有毒食品、油价又涨了……诸如此类。平时在心里想的多,大家聚在一起,便有了畅谈空间。
  
  日常话题谈完了,不知谁开的头,谈到了爱情。虽然这是个常说常新的话题,但还是通过许多身边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一些故事重复了又重复。有人说关上窗户,小熊把空调打开吧。一会儿,清新的凉爽气流便暗暗回荡在周身,抚摸着我们的脸和手臂。“爱情”这个词参差有序地从车内不同方位频频说出,像一束束无形的礼花在车内的空中到处炸开。
  
  这时有人说:一个人可不可能一辈子爱一个人,情感永不减退?
  
  可以。有人答得很肯定。
  
  怎么可能?也有人否定。
  
  大家举出不少例子,证明自己的正确。大家心里都涌出许多温馨或苦涩的回忆,但又不宜说出口,都在心里激动着。爱情这个东西,似乎像水一样长流不断,抽刀断水水更流;又像牵在手里的风筝,一阵狂风便断线而去。谁能说得清呢?
  
  这时,坐在车后边一位年龄稍长些的人开口了,他说:我们这次是去伊犁,使我想起一件往事,我知道在伊犁的山区,有一个忠贞不渝的爱情例子,着实让人难以置信,令人赞叹不已。这个例子,我相信会给出你们答案。你们若有兴趣,让我来讲讲这个故事吧。
  
  大约十年前,我到伊犁体验生活,主要想走走那里的山区与河流。因为前些年杨牧去伊犁,写了一本《野玫瑰》,轰动诗坛;周涛去伊犁,写出了“即使全世界的诗人都来写伊犁河,相信吧,我也绝不会胆怯,因为伊犁河是我的河……”这样有气魄的诗句。所以我也要去,我也要写出超越自我的有影响力的作品。
  
  我是第一次去伊犁。我独自一人,租了一匹黑瘦马,那个哈萨克人说,这马老实,不跑,你骑吧。我第一次骑马,就是要骑这种只走不跑的马,否则把我摔到山里,根本没人知道,只有等死。我从来没一个人在大山里转过,而且还骑一匹马,我也不知马的习性,它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吃草喝水。我更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狼、熊瞎子,我的生命安全有没有保证。哈萨克人说,你放心骑吧,安全得很,这匹老马识途,最后会回到我这里来的,到时候还马取押金就行。那些天,我是哪有河流往哪里骑,哪有毡房往哪里骑,因为到了河边就有水喝,到了毡房就有吃的住的。遇到哈萨克牧民,虽然语言不通,但手比划着,再辅助面部表情,意思彼此是可以理解的。每翻过一个山头,只要发现远处有小白点,那一定是哈萨克毡房,我就骑马直往那里奔。晚上睡在他们毡房里。那时是七月,牧民在县里上学的孩子都回来了,一家人挤在一个毡房的大炕上。炕上很简陋,一张毡子和几床被子,再就是一张吃饭用的小条几。他们呜哩哇啦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最初借助手势了解一下家里几口人,孩子几岁了,在哪里上学,都叫什么名字后,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他们很贫穷,除了奶茶、馕就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我带的一点罐头、饼干、糖果,是那些孩子们的稀罕食物。因为没有电,为省钱蜡烛只是偶尔点一下。吃完饭后一家人加上我,就窝在黑黢黢的毡房里,直到第二天早上。因此,草原上的夜特别长,怎么睡也睡不到天亮。他们往往把我安排在最靠外边的位置,我想他们这样安排客人的好处在于,睡觉和起夜大家都方便。
  
  山里根本没有路,我对缰绳的使用,也就是用缰绳对马发指令,也不太明白。那个哈萨克人嘟嘟囔囔一阵,胳膊划拉几下,我似明白,但操作起来一切都不明白。亏得马老实,折腾了好大一阵才算配合起来。马真是个了不起的动物,它的蹄子能踩住很窄的土坎,一节一节往山上爬;能扒住很小一块草皮,看似要滑倒,却硬是能挺住。有时我觉得完了,绝对要滚下山去,但是没有,它一挺身一昂头,竟然窜到另一个高台上。这时你松开紧抱马脖子的双臂回首往下看,好像刚才是贴着墙壁飞上来的,那个没有坡度的山直上直下,会吓死你。第一天我的屁股就磨烂了,两只脚脖子内侧也磨烂了。
  
  说远了,还是回到那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上。
  
  有一天傍晚,太阳快挨到山头了,我在骑马走了十几个小时的山路后,来到大山深处也是接近边界的一座毡房前。山那边可能就是哈萨克斯坦,我不能再往前走了。这座毡房位于一条狭长的山谷底部,山谷的远处是已经变红的天边,山体蔓延过去渐矮渐淡。两边陡峭的山坡上,一边是松柏森林,一邊是嶙峋怪石,把孤僻的谷底封锁在狭小的山体之间。毡房四周都是石块和石块间伸出的杂草,门前有一片较平整的空地,空地边上垒了个石灶,灶边堆了些木柴,灶上支了一口锅。
  
  我喊了两嗓子,从毡房出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虽然已经很老,但她衣着整洁,端庄大方,看起来很有些气质。我跑了这些天,还没碰到过这样的妇人。紧接着男的也从毡房里出来,看到我咧嘴笑了下以示礼节,就坐到毡房边一块石头上,没有说话。
  
  那妇人说:朋友好。
  
  我说:你好。
  
  妇人头转向那个男人,又说:他是我老伴,叫哈里斯,听力不太好,今年已经六十有二。
  
  我听她说了这几句话后,感到异样,我断定她是个汉族女人,不是个哈萨克人。山里的哈萨克妇女说不了这样标准的汉语。再仔细看她的长相,确凿无疑是汉族。我又认真看了看那个男人,是一个典型的哈萨克牧民。我非常惊奇。这里竟然有一个汉族的哈萨克牧民妻子,真叫人匪夷所思。
  
  我也在空地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我说:你汉语说得很标准。
  
  她说:你可能看出来了,我是汉族,不是哈族。我刚才听了她讲话后,确实流露出了惊讶,她看出来了。
  
  我还是作吃惊状:你怎么会是汉族?
  
  她说:我不是本地人,我在这里已经四十年了。
  
  我估摸了下她的年龄,与她丈夫应该差不多。草原上的牧民,常年与风雨为伴,面相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一个六十多岁的牧民,看上去已经很苍老了。想到一个汉族姑娘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与一个哈萨克男人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竟然四十年,我不由地感到一阵颤栗。老妇人很快烧好了奶茶,晚餐很简单,一碗奶茶,一块馕,再加一块酸奶疙瘩。
  
  吃完饭后,我走出毡房,又坐到那块石头上。天色开始有点暗了。发灰的天空使我心情有点压抑。出门在外见不到一个熟人,又多天行走在没有亲切感的陌生地方,容易产生这种伤感。此时的人,会感到生活顿时失去它鲜活的意义,原先的饱满激情一下泄尽,觉得曾经的动因幼稚可笑,人生的目标那么不切实际,就想让眼前的一切尽快结束;会觉得偌大的世界就你一个人,所有的现在都是那么虚幻、不真实,风景在你眼前就是一堆垃圾,巨大的内心孤独摧残着你,并且无法用憧憬来安慰自己。
  
  老妇人也从毡房里出来,走到我身边。她似乎内心也有些波动,可能想和我说说话。看来一个本分且能够忍受命运安排的人,内心也隐藏着稍触即塌的脆弱。
  
  你是来旅行的吧?她问道。
  
  不是,我是来采风的。
  
  那你是伊宁市人吧?
        著名白癜风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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