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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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男人，一生从未离开过大山，一生也没有任何事业和金钱可言。到如今，他已是快八十的老人，脱落了满口的牙，耳聋背躬，体弱多病。他的终生照顾他的老伴在三年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季节中风逝去，他儿女满膝，儿孙满堂，却都如硬翅的鸟，飞向各自的天，守护各自的巢。唯一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尚未成家，基本被定型为终身单身的排行第七的儿子。
　　老人的一生，平庸无奇，甚至可以用别人的话说是没有任何值得后人去记录的东西。从我有记忆起，只记得他唯一特别的就是他的身边永远跟着一头牛，而且总是那头黄牛。
　　还记得那时，我们一群小孩子跟在他和他的牛的屁股后面，吆喝着去山坡上放牛。他总是把牛拴在一棵大树上，大树的周围都是鲜嫩的草，牛啃着草，尾巴一甩一甩的扑赶身上的蚊蝇，那吃相噗呲呲美滋滋，偶尔还兴奋的仰起头，张开大口狂傲的嘶吼一声，那吼声甭提多震耳了，就连从鼻孔喷出的那股气也能吹倒一个小孩儿。所以，跟着的小孩儿们经常都被它吓的直奔远些。而每每这个时候，五十来岁的老人，总是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呼呼”抽着他的烟斗，眯着双眼从袅升的烟雾中看他的牛、看小孩儿们的蹦跳欢闹，露出一副悠然得意的神色。不知是在得意他的牛的那股子精神劲儿，还是在得意他身边的这些健康调皮、活泼可爱的孩儿们，因为他们都是他的孙儿孙女。
　　有时候，他会靠在一棵大树下打盹，从那酣声中可以确定他已完全沉睡。有调皮的男孩儿们就去把拴在树上的牛绳解了，放任牛自由的乱跑乱吃。开始他们是跟着牛的，后来牛跑得快跑得远，小孩儿们就懒得去跟了。没有玩的了，就索性回老人的身边，拿起狗尾巴草挠向老人的鼻孔，老人被酸痒弄醒，睁开眼，抹了嘴角的口水，直笑骂孩儿们滚开些。待他发现自家的牛不见了，就纵身起来，在树林子里四处穿梭，寻找牛踪。当找到牛的时候，它已经在别人家的地里吃了一片玉米，这可得了，要遭别人骂不说，还得陪礼道歉。于是，老人就操起巴掌，在孩儿们的屁股上“啪啪啪”一阵，打得孩儿们哭爹喊娘的跑回了家。
　　一般，待老人跟别人家陪完礼道完歉后，回到家里，就会遭到儿媳妇们的数落：看你一个大人，自己不好好看着牛，还在山上睡觉。牛吃了人家的庄稼，就拿小孩子来出气，简直不像话。还有孩子是交给你看的，你却在那睡着了，要是他们被蛇虫咬或者摔着碰着，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负得起那责任。
　　老人总是不出声，神情凝重，低着头去拴好牛，拍了拍牛背，摸了摸牛毛，像待一件他的珍宝似的。然后就到屋檐下坐下来，拿出烟袋抽起他的草烟。
　　其实说起来，那牛确实应该被称作宝。不仅是老人一个人的宝，还是他的子孙们的宝。因为它是属于一个大家庭共有的：大女儿，大儿子，二儿子，小儿子。他们都成了家，一家就有三口或者四口人，一口人就有一亩三分地，几家人的二十多亩地，全得由这头牛来翻耕，翻地是件很重要很辛苦的事，它是种植的开始，它是将冬后干硬的土块翻松。每年春天，就由老人驾着牛在地里翻耕，牛在前面费力拉着沉重的泥头铁掀往前迈，老人就在后面挥着一根长长的竹鞭驱赶使劲推进，从天明到黄昏，从这块到那块，无论天晴或者落雨，一寸又一亩的翻着，一天又一年的耕着。
　　每次翻完地，牛就会得到特别的待遇，一大盆苞谷面和红苕煮的食物，而老人，也能吃到香喷喷的腊肉以及丰盛的菜淆外加一瓶白酒。老人总是端着一大碗饭菜坐在牛的边上，边往自己嘴里送，边看着牛吃，仿似在跟一位友人共餐一般。
　　几十年风雨不变。如今的乡村，许多人都用了现代化的高科技产品，包括翻耕这些事，也有专门的机子了。但老人，却依然整日牵着他的牛，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驻足在林间的草丛里。有时候，他还是跟他的牛，一块儿下地去奋战一翻。虽然牛已衰弱，他也不再似当年。
　　最关心他的老伴也已经离他而去了，只留他孤怜怜一人在这世间承受着风和雨。他的风湿越来越严重，他的耳朵也听不到世界的声音了，他常常的发出悲凉的叹息，时长时短，时轻时重。有时候半夜里，也能从他的房间里传出几声，似叹似怨。没有人会去他的房间里送一句温暖的问候。因为没有人真正的去关心他的生或者死了。
　　他其实是个不受待见的人。用旁人的话说：他是一个一生都非常吝啬的人，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够花到他的一分钱，从来没有哪个小孩子能够吃到他的一颗糖。就连现在，他那死去的小儿子的儿子们，也在他们的母亲的“教育”下，不再叫他爷爷，她总是对他们说：“一生也没啥本事的人，从来既没有给过你们一颗糖，也没有为你们做些什么事，还叫他干啥？”甚至于他们在吃饭时，见到他牵着牛从门前路过，也从不问他吃过没有，虽然，他们根本就知道他已经再没有人给他做饭，他的吃饭问题是个大问题，他时常是中午十二点吃点粗粮作早餐，晚上七八点吃些杂菜作午餐。她自己也更清楚，他在娶她这个儿媳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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