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里盛开着“怒放的天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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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医院不大，在最最里面的角落有一间很小的花房。其实严格地说那也不能算是花房，只是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院子，种了些易活的花。

　　在花房不远处是医院的太平间，是最让人感到阴森害怕的地方。因为太平间的缘故，人们就顺带着连本来阳光灿烂的花房也很少去了。

　　他是这家医院的花工兼太平间的管理员，刚刚二十岁，自从去年冬天他在这家医院送走了唯一的亲人后，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有一天下着小雨，他正蹲在花房里为他新栽种的花苗培土。

　　一个年轻瘦小的女孩走了进来。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他起身才发现她，她微笑着说：原来这里面还藏着个花房呢，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宛如黄鹂，他低着头，浑身都觉得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女孩很年轻，至多十七八岁，是新近人院的病人。

　　每天上午护士查完房，她就会准时来到他的花房里。最初她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就一直没理她，她就坐在花房里自顾自地笑。

　　一直笑到他莫名其妙，不高兴地说：你笑什么？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发现我能看见我的鼻子。他听了禁不住也笑了，心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

　　他一直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住院的。有时他也会忍不住问她，她就指指自己的心脏，笑笑说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她有时会觉得很气闷，不过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他听了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女孩又伸出好看的手来握了握萧琛的手，笑眯眯地说：别担心。

　　他笑了笑，问：那你最喜欢什么花？她想了想说：天堂鸟！每一朵都像展开了翅膀的仙鹤，可以从这儿飞出去。

　　第二天，他就去书店买了一本种花的书，书上写着：天堂鸟学名鹤望兰，又称极乐鸟，是世界著名的观赏花卉，原产于南部非洲，花型独特，花萼橙黄，花瓣天蓝，花期100天……

　　他决定为女孩亲手种这花，但已经是9月，而天堂鸟是3月才能栽种的花卉。

　　他想了想，第二天去花卉市场买来许多别人准备扔掉的鹤望兰株，不顾那些花贩的讥笑把它们连花带盆全买下搬上出租车，回到花房把花株从盆内托出，用利刀从根茎空隙处劈开，在花茎的伤口涂上草木灰以防腐烂。栽好后放在半阴处养护，女孩来看到了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他神秘地笑着说是些新买来的月季。

　　天气越来越冷，女孩的身体也像挂在树梢上的叶片一样越来越赢弱，脸色一天天苍白下去，来花房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偶尔女孩来了，就对他说：我觉得医生护士实在是小题大做，我明明很好的……每到这时，他都无比疼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以后你别出来了，我去病房看你。

　　他倾尽全部精力来培育天堂鸟的花苗，看着花一天天地长大，他越来越激动，他相信女孩看到这些花，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然而，她却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到花房来了，他忍不住到病房里去看她。那是他第一次在病床上看到她，大而深陷的眼睛，像极了一汪幽幽的潭水。

　　看见他，那汪潭水变得明亮清澈，急忙快活地用另一只手打着招呼，甚至主动扬起脖颈亲吻萧琛的眉额。所有的人，病人和医护人员都看得出他们彼此眼里的爱。

　　三个月过去，天气到了寒冷的12月，天堂鸟却在分枝后长势出奇地好。他把花房里所有的花都挪了出去，满花房只剩下满满的天堂鸟。

　　在他精确的控制下，眼看着枝头出现了花芽，又形成花苞。他清楚就要成功了，他十分欣喜地去看女孩，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非常温柔非常怜爱地对她说：明天，你就可以看到惊喜了。

　　她抬起头，眼里全是期待：是你上次种的新月季吗？那些花就要开了吗？他不由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你会喜欢的。

　　回到花房，他看着一株株的花，想象着女孩看到满房的天堂鸟时的表情，那是怎样的快乐，然后他要告诉她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改变的，奇迹每一天都在发生，所以她也会恢复健康充满活力，因为他非常非常爱她，愿意悉心地照顾她一辈子，不管健康还是患病。

　　花大概明天就会开了，他在花房里坐到后半夜，天快亮时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睡下。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他就往病房里跑，因为太激动，步履都有些发抖了。还没有进她的病房，就看见好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一张床走了出来。

　　一群人越走越近，在他身边停下，他呆滞地望着床上，白色的被单下，瘦弱的身形微微凸现着。

　　他顺着墙壁蹲下去放声大恸，泪流不止。所有的人都难过地在他身边停下，等着他慢慢平静下来拿太平间的钥匙开门。

　　很久，他慢慢地挪过身，神色木然地注视着被单下他深爱着的身体。他知道他永远失去对她说“爱”的机会，她也将永远看不到自己亲手为她种植的大片大片盛开的天堂鸟。

　　他在女孩身边喃喃地说了句话，从口袋里掏出了大串的钥匙。然而，他没有拿出太平间的钥匙，而是打开了花房的大门。

　　门开了，满满一屋子怒放的天堂鸟，像一只只飞落枝头的仙鹤，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伤感文章)
        北京中科程少为